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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中的事情，就是这样偶然之中有必然，必然之中有偶然。我在“三农庄园”微信公众号记录自己的三农观察，已经五年有余，这五年时间里，不仅收获了120多篇心得文章，还收获了众多关注我公众号的同仁朋友，因此总有意想不到的偶然出现，比如这次有机会接触到冷遹先生的乡村建设实践及其思想。昨天在学校的企业微信里，我收到一条信息，说是时代楷模赵亚夫先生推荐我参加一个镇江丹徒的项目。信息是学校化工学院的尹老师发来的，江苏大学很大，所谓隔行如隔山，像我这样的小人物，一般不是相关领域学科的老师，基本不认识我。所以，素不相识的尹老师发来信息让我很好奇，而且还提到赵亚夫老前辈的名字，因为我研究三农的缘故，赵亚夫先生当然是不仅熟悉而且深深敬仰的老前辈了。我随即联系尹老师，得知是冷遹纪念馆的朱馆长，因为得到赵亚夫先生的推荐，想找我聊聊关于如何传承冷遹先生乡村建设思想的事情。说来也巧，我是民建会员，担任民建镇江市委副主委一职也有数年，自然知道冷遹先生是我们民建的创始人之一，也曾去过冷遹纪念馆，但是说实话，作为一个外乡人，对冷遹先生了解并不多，每次参观冷遹先生纪念馆都来去匆匆，由此错过先辈的乡村建设思想，可谓莫大过错！幸得赵亚夫老前辈的推荐，有幸听得朱馆长的介绍，还送我两本“黄墟农村改进事业试验区”的史料，心中十分激动，但又颇感惭愧！因此，本不怎么爱深究历史的我，对冷遹先生在上世纪2、30年代开展的“黄墟农村改进事业试验”有了许多好奇，并下决心好好补课，也算是我这个民建老会员对冷遹先辈的一种缅怀吧！

　　（一）

　　说起上世纪30年代前后的“乡村建设运动”，大家其实并不陌生，人们比较熟悉的两大中心即为：以晏阳初为代表的河北定县派和以梁漱溟为代表的山东邹平派。但是，其实那个时候，在全国许多地方都曾开展过类似的乡村建设运动，尤其华东地区，如昆山的徐公桥、苏州的善人桥、镇江的黄墟、泰县的顾高庄等。以冷遹先生为代表的“黄墟农村改进事业试验区”在当时产生了较大影响。

　　冷遹先生出生于江苏镇江丹徒的黄墟镇，参加过新军起义、武昌起义和护国运动，是一个军事家，同时也是民主政治家，与黄炎培等人创建民主建国会，是民建的创始人之一。他还与黄炎培等人创办了中华职业教育社，1921年退出军界，致力于实业与教育救国，先后创办江北盐垦公司、蚕种场、镇江女子职业学校、师范学校、农村医院和镇江农村医药学校等，创办的镇江黄墟农村改进试验区，是当时“乡村建设运动”华东地区的代表。从我手头仅有的关于冷遹先生“黄墟农村改进事业试验”的资料看，这个试验区早在1928年就开始建设，后来因为日本侵华战争，1938年被迫中断。

　　根据《黄墟农村改进事业试验报告》，黄墟农村改进事业试验区是1928年由冷遹作为地方人士代表、中华职业教育社和江苏省农矿厅合作，成立“黄墟农村改进委员会”后着手推进的乡村建设实践。这个试验区以黄墟集镇为中心，就近划入黄墟、大泻、八亩山、东泻、大叶庙、大小叶、桥沿、大朱家、上黄墟、小塘泻、林家、沈家、郭家、陈泻、陈家、后山、山南、东山、大塘泻、土门寺、大缺、东庄、上庙头、省庄、清上、官庄、下庙头、天地泻、许家、场下、荆家、楼安、西黄墟、芮庄、华家、陆家等38个自然村，总面积53平方华里，村民1480户，6432人。当时试验区成立的委员会中，由冷遹先生担任主席，黄炎培、祁翊三、李西涛等9人担任委员，并在黄墟镇设有办事处。后有人事变动，冷遹先生继续担任主席一职，其他还有8位委员，1位指导员，3位干事。

　　这项农村改进事业包括的内容极其广泛，主要包括三大领域：一是村政方面。（1）设立调解委员会解决农村的人事纠纷；（2）设立信用合作社以发展农村经济和改善农业生产；（3）设有防务保卫团，负责农村治安；（4）推行禁烟，防止鸦片公害；（5）组织永安救火会，确保农民财产安全；（6）进行农家调查，了解农家实际情况；（7）设立汇款代办点，帮助农家进行小额出入汇款的代办；（8）举行赈灾活动，帮助农民抵御荒灾；（9）训练壮丁；（10）建设机械碾米设施，为农民提供生活服务；（11）提升医药卫生水平，为农村居民提供布种牛痘，注射防疫针等健康服务。二是教育方面。（1）支持发展中等教育，为镇江县立师范学校和县立初级园艺科职业学校提供各类帮助；（2）支持社会教育事业，办民众教育馆（如图书室、代笔问讯处、阅报处、流动图书车等）、办夜校、家庭识字教学点、小公园、通俗讲演、私塾及民众识字班、运动场、电影等；（3）办特殊教育，如残障人训练班、妇女补习班、职业补习班、私塾教育指导、青年励志团、等等。三是农民生计方面。（1）开办农场，进行小麦种植试验、育种试验、抗病虫品种试验、果园、苗圃、温室农业（建筑温室）、家畜养殖、（2）特约麦田，即进行先进种植方法的试验田，通过请农民观摩学习提高种植技术；（3）推广美棉，如爱字棉，脱子棉等特色种植；（4）造林；（5）植桑；（6）蚕业指导；（7）秋蚕品评会；（8）蚕茧运销合作；（9）开塘筑坝；（10）建筑双利坝（蓄洪与灌溉）；（11）建镇（江）丹（阳）两县灌溉实验区，等等。

　　从上述事业来看，当时冷遹先生主持的“黄墟农村改进事业试验”的理念相当先进：一是强调乡村建设中“人”的作用。在积贫积弱的年代，人是难以得到全面发展的，而人的发展最大的障碍，就是教育水平低下。在冷遹先生主持的农村改进事业试验区里，特别关注“人”的发展，尤其是当地农民能力的发展，把提高当地农民的知识文化水平放在重中之重。试验区里对文盲开夜校识字班，对残障人士开展特殊教育，对年轻人开办师范教育、职业教育等中等教育，对适龄儿童开办私塾。除了各种各样的办学之外，还为日常继续教育提供基础条件支持，开办图书室、阅报室，甚至还有流动图书车。这些教育服务所涉及的范围，即便在今天，也有很多农村达不到，可见冷遹先生对乡村建设中人的知识赋能认识之深。二是强调乡村建设中“技”的作用。乡村建设的目标之一，就是解决积贫积弱年代人们的温饱问题。根据试验区的报告记载，当时的黄墟老百姓的生活十分艰苦，因购买力薄弱，百姓穿的都是土布，吃的都是大麦粉，极少有米饭肉食，住的尽管是自家房屋，但人多房少，卫生条件极差。为了改善这样的状况，冷遹先生在实验区极力推广先进技术。尤其在解决农业生产上，技术可谓极其超前。比如，为了抵抗病虫害，推广抗病能力强的小麦新品种；为了家禽养殖多产肉，改良鸡种猪种；为了充分利用江南水塘水池，提倡水塘养鱼；为了节省劳动力推行新式农具，为了免遭自然灾害，利用新技术开塘建坝。总之，通过技术革新，让人的劳动力解放出来，让资源利用起来，让粮食及经济作物产量提升起来，从而使乡村产业得到好的收成，满足人民生活的需要。三是强调乡村治理中的“关系”和谐。经济发展的目的是谋取人的幸福，让农村百姓生活无忧，在此基础上，“仓廪实而知礼节”，做到礼貌端庄，不断提高乡村百姓的文明素养。为了达成这一目标，冷遹先生主持的黄墟试验区十分注重加强农村的基础设施和服务的建设，比如道路交通、生活服务（如机械碾米、收汇款代办点等）、生活安全保障（设防务保安团、救火会）、医疗服务、不良行为惩戒（禁止鸦片）、调解邻里纠纷等等。一方面通过改善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提高百姓的生活品质；另一方面通过行为规范的教化和矛盾的化解，营造乡村文明良好氛围，从而推动和谐乡村社会的构建。

　　（二）

　　斗转星移，冷遹先生主导的黄墟农村改进事业试验已经过去快一个世纪，尽管这个试验区的事业由于战争而中断，没有给后人留下他理想中的美丽乡村图景，但却给后人留下了极其丰富的精神财富和农村发展理念。最近一段时间，我带着部分科研学生，把镇江市的多大数乡镇走了一遍，不断思考着镇江乃至江苏、全国农村发展之未来，恰在此时能够了解到冷遹先生的黄墟农村改进事业试验区，算是一件莫大的幸事。十九届五中全会《建议》明确提出“乡村建设行动”，一项新的事业需要更多探索性工作，冷遹先生“关注于人、关注于技、关注于和谐”的乡村建设理念，在今天仍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价值。乡村振兴作为国家战略，在其实施过程中，江苏要在全国带头，苏南要在江苏带头。据此，我认为有必要在冷遹先生曾经进行农村改进事业的黄墟，创建乡村建设示范区，像河北定县和山东邹平那样，重启乡村建设试验，一方面传承晏阳初、梁漱溟、冷遹等先辈们热爱农村、贴心百姓的优良传统，以及知农、爱农的乡建理念；另一方面，结合新时代面临的巨大环境变化，探索中国农业农村现代化发展的可行道路，可谓一石双鸟！有鉴于此，我提出三点想法：

　　1.镇江市设立“黄墟乡村建设行动示范区”。黄墟具有丰富的乡建条件和历史底蕴，设立“乡村建设行动”示范区，一方面彰显历史传承，另一方面结合长三角地区的乡村发展，探索率先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的道路。如：在黄墟村冷遹早年的试验区旧址上，划出一定的范围，结合现在乡村建设行动的相关内容，打造一个先行示范区。

　　2.江苏大学设立“中国乡建思想研究中心”。江苏大学是一所早年致力提高中国农业机械装备水平，现今着重于提升农业装备学科的涉农高等院校。与冷遹的黄墟乡建中提高农业技术水平的实践具有历史的一致性。建议由江苏大学来系统研究中国百年各地乡建留下的宝贵精神文化遗产，认真总结过去经验教训，探索未来中国乡建道路。

　　3. 宣传打造“冷遹黄墟乡村建设”的品牌。当前国家倡导乡村产业融合发展，衍生乡村新业态新产业，就是要挖掘各地不能复制和模仿的区域文化基因，避免可复制性导致的千村一面。镇江乃至江苏的乡村振兴，要深挖地域特色文化，并将之嵌入乡村产业发展当中，打响地域品牌。学习将“两山理论”深嵌于乡村产业的浙江样板，以“冷遹黄墟乡建试验”为载体创出品牌，争取营造出乡村振兴的“江苏样板”，为“乡村建设行动”提供一个可供借鉴的模式。

　　（作者系民建镇江市委副主委，江苏大学管理学院副院长、博士生导师，中国国外农业经济研究会常务理事，镇江市住建局副局长）